他本是一名街頭混混,性情桀驁,好勇斗狠,終日游蕩于市井,胸中亦無甚遠(yuǎn)大志向,只覺拳頭硬就是道理,最大的樂趣就是找一個夠勁的對手打個酣暢淋漓。這等粗人,名字也俗得很——鐵蛋。
某天,他在城郊與人打架,激戰(zhàn)正酣之際,旁邊卻悠悠地傳來一句:“唉,只知逞兇斗狠不動腦,一輩子都是市井之徒?!?/div>
“喂,你說什么?有本事再說一遍?”
鐵蛋扭頭一看,只見一名儒生打扮的老翁,其人仙風(fēng)道骨,鶴發(fā)童顏,雖看似弱不禁風(fēng),卻自有一股淵渟岳峙的氣質(zhì)。
“匹夫之勇,難成大器。”老儒搖頭惋惜道。
“別以為你老,我就不打你啊!”
鐵蛋一拳轟向老儒,本來只想嚇一嚇?biāo)?,自己那能開碑裂石的鐵拳,卻被老儒用紙扇一把架住,不能再往前分毫。
本該一捅就破的紙扇,竟能擋住自己的拳頭,讓鐵蛋大為震驚。他不信邪地再出一拳,卻又被老儒揮扇接下。這一拳就像打在鐵壁上一樣,反倒把鐵蛋震得手臂發(fā)麻。
他望著氣定神閑的老儒,終于明白自己與對方的差距宛若云泥,當(dāng)即擺手道:“不打了不打了,我服氣了。”
老儒收起扇子,捋須笑道:“少年郎,你就不想學(xué)點(diǎn)真本領(lǐng)嗎?甘心一直在此當(dāng)個井底之蛙?”
“我這輩子都沒學(xué)過什么本領(lǐng),除了打架是無師自通,要怎么學(xué)啊?”鐵蛋摸摸腦袋問道。
老儒搖頭,從袖中拿出幾本書說道:“打架終是下乘,讀書方為正道。我這里有一套四書五經(jīng),待你熟讀之后再來找我吧?!?/div>
言罷,老儒身形一晃,竟化作一道青虹,消失在天際。
只留下鐵蛋在后面大喊:“等等,老頭,我不識字??!”
往事其二
鐵蛋只能一邊識字一邊讀書,只覺滿篇之乎者也,枯燥乏味,讀了幾行便昏昏欲睡,一個字也記不住。他暗罵老儒故弄玄虛,學(xué)這種東西怎么可能會真本領(lǐng)。
如此過了幾日,鐵蛋的耐心已經(jīng)幾乎耗盡了。一日,他正在街邊讀書,幾名仇家找上門來。他們都是被鐵蛋打敗過的市井之徒,如今看鐵蛋突然轉(zhuǎn)性,開始讀起書來,自然要看有沒有機(jī)會報仇雪恨。
鐵蛋對幾個手下敗將不感興趣,看到他們過來也沒有放下手中的書,直到對方的拳頭快要轟到臉上,他方才漫不經(jīng)心地用一只手招架,另一只手還舉著書不放。
就在這一刻,玄妙的事情發(fā)生了。隨著仇家的拳力從手臂上傳來,書卷上的文字亦隨之躍動,一時間原本晦澀難懂的文字仿佛活了過來,化作一道道流光匯入識海。
鐵蛋一邊招架仇家的攻勢,一邊竟將書卷上的內(nèi)容過目不忘,一字一句皆清晰無比!
“氣者,心之用也;文者,氣之形也?!?/div>
隨著他向仇家一拳轟出,書中的精義仿佛也被一拳打進(jìn)了腦海。
鐵蛋終于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讀書方法:以拳腳為筆,以氣血為墨,在生死相搏之間,方能最快讀懂書中的精要!
此后他開始一邊打架一邊讀書,當(dāng)他把人掄起來的時候,感覺也領(lǐng)會到了《論語》的真諦。當(dāng)他讓人筋骨易位時,似乎也讀懂了《易經(jīng)》的奧妙。
利用這種方法,鐵蛋很快便熟讀四書五經(jīng),逐漸從街頭混混蛻變?yōu)榱艘幻形幕幕旎臁?/div>
畢竟一個整天四處找人打架的家伙,怎么看也不像一個正經(jīng)的讀書人。
往事其三
數(shù)日之后,鐵蛋依照約定尋到當(dāng)初與老儒相遇之地。老儒果然在此地等候多時了,見他氣息沉穩(wěn)了許多,不由點(diǎn)頭:“哦?這么快便熟讀了?”
鐵蛋得意洋洋,將書卷內(nèi)容背誦一遍,還結(jié)合這些日子打斗的心得,提出了幾點(diǎn)別出心裁的見解,以示自己并非死記硬背。
老儒初時面露喜色,連連點(diǎn)頭:“孺子可教也!沒想到你竟有如此悟性……”
但當(dāng)鐵蛋說到自己是如何在打架中感悟書卷精義,用拳頭把知識打入腦海時,老儒的臉色逐漸變得古怪,最后忍不住一拍大腿,直呼:
“你這狂生,有辱圣賢??!你……你千萬別說是我教的!”
“可是書上說圣賢也很能打啊,難道這不是古君子之風(fēng)才對嗎?”鐵蛋摸了摸下巴說道,“還有狂生這個名字不錯,以后就叫我狂生吧?!?/div>
老儒無奈地扶額,不想承認(rèn)自己教過如此離經(jīng)叛道的家伙,急忙又從袖中取出幾卷書,扔給狂生道:“這幾卷書是以儒入道的基礎(chǔ),你自己看著辦吧。日后惹出禍來,不把我說出來就行了?!?/div>
生怕被牽連似的,老儒再次化作青虹,逃也似的離開了,只留下一句遠(yuǎn)遠(yuǎn)傳來的聲音:“莫要辱沒了圣賢書?。 ?/div>
狂生接過書,看著老儒倉皇逃竄的背影,撓了撓頭笑道:“切,老古板。我狂生自會走出一條以武入文之道!”
從此江湖上多了一名手不釋卷,邊打邊讀的狂放書生,自稱其拳頭上皆是“知識”的力量。當(dāng)他一拳打到別人的腦門上時,儒學(xué)精華亦會隨之灌輸進(jìn)去,使人感受到學(xué)識的厚重,以此達(dá)到以德服人之效。
他要成為讀書人中最能打的,能打的人中最會讀書的一個。這便是狂生,紙上得來終覺淺,絕知此事要出拳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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